在四天前还显得生疏,现在已经熟练。手指在键盘上敲击,不是标准的G代码,而是一串结合了经验和数据的混合指令:主轴转速降多少,进给速率调多少,冷却液流量加多少……每个参数,都是他四十年手感与这几天实时数据融合的产物。
程序输完,他示意小张:“转活。”
天车启动,吊具缓缓移动。两米长的丝杠从C6160的卡盘上卸下,在空中平稳移动,像一根巨大的银色指针,划过车间上空,然后精准地落到CK6140的顶针之间。对中、夹紧、检测——整个过程耗时九分钟。
九分钟,在平时不算什么。但现在,每分每秒都关乎能否按时交货。
CK6140重新启动。刀架移动到老李编程的那个坐标,开始执行那段“特调程序”。切削声变得低沉,铁屑颜色从银白变成淡金——这是切削温度和力度都降低的标志。
小陈盯着屏幕上的实时数据:温度波动稳定在0.2度以内,切削力曲线平滑,振动频谱没有异常峰值。“成了。”他轻声说。
但没人欢呼。车间里的人都明白:这只是第二十根丝杠加工过程中的一个节点。后面还有精车螺纹,还有检测,还有可能出现的各种意外。
上午八点,白班工人准时到岗。他们看到夜班同事通红的眼睛、油污的工装、但依然专注的神情,没有人说话,只是默默地交接。这种沉默的默契,是在过去七天里,在一次次危机处理中建立起来的。
谢继远也来了。他手里拿着一沓刚从武汉传真过来的文件——长江液压件厂的外商代表要求提前验货,人已经在来武陵山的路上了。不是二十五天后,是三天后。
“三天后?”陈德海接过传真,手指微微发抖,“可我们最快还要两天才能全部加工完,检测、包装、发货……三天根本来不及!”
“外商不相信我们的质量。”谢继远的声音很平静,“他们要亲眼看到生产过程,看到检测数据,才会放心付款。孙厂长在电话里说,这是他们第一次从国内三线厂采购高精度备件,如果这次成了,后续每年至少有一百万的订单。”
一百万。这个数字像一记重锤,砸在每个人心上。“701”厂一年的军品订单现在也只有八十万。如果能拿下这个民品市场……
“那就让他们看。”老李突然开口。他从C6160前转过身,工装袖口卷到小臂,露出青筋凸起、布满细小伤疤的手腕,“咱们干活,不怕人看。数控的不怕看,手工的也不怕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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