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这是主公允诺插手此事后,第一次正式听取案情,亦是考验他观察、记忆与陈述能力的关键时刻。他深吸一口气,清癯的面容上浮现出回忆与悲愤交织的神情,缓缓开口,声音清晰而沉稳:
“回主公,此事需从九月廿三说起。那日,晚生……周行至洛阳以南的伊阙关附近,因贪看龙门山色,错过了宿头,见天色将晚,便寻了一处路边的野店投宿。”
他叙述极有条理,先从时间地点人物起始:“在那野店中,周遇到了同样投宿的林远山。此人年约四旬,身材中等,肤色微黑,手指关节粗大,有明显操劳痕迹,但言谈举止颇有章法,不似寻常商贾。他随身带着两个不大的箱笼,颇为警惕。因店内客房只剩一间通铺,我二人便同宿一室。”
“初时并无交谈。直至深夜,周被一阵压抑的咳嗽声惊醒,见林远山蜷缩在铺上,满头冷汗,似是旧疾发作。周略通医理,随身带有寻常丸散,便取水与他服下。他服后稍缓,对我道谢,自称为广州海商,姓林名远山,此次北上是为处理一批货殖。”
马周顿了顿,眼中露出回忆之色:“或许是病中脆弱,又或许是见我乃一介书生,不似歹人,林远山渐渐打开了话匣。他言道,广州都督党仁弘,自武德七年到任以来,表面清廉,实则贪墨无度。其罪状,大致可分为四类。”
他伸出右手手指,逐一细数,条理分明:“其一,贪墨军饷,克扣士卒。广州府兵定额一万两千,实额常不足八千,空饷尽入其私囊。且正常军饷发放,亦时常拖延克扣,或以劣充好,军心多有怨怼。”
“其二,强占民田,兼并土地。党仁弘及其子党魁、亲信,借官府之力,巧立名目,以极低价格甚至强行霸占广州附近肥田、桑园、盐场不下千顷。有不服者,轻则罗织罪名下狱,重则家破人亡。林远山自家在番禺城外的三十亩上好水田,便是被党魁看中,勾结县衙,以其父‘拖欠税款’为名强行夺去。”
马周说到这里,声音微微提高,带着压抑的愤怒:“其三,纵容部属,欺压商旅。广州乃海外贸易重镇,商税本为朝廷重要财源。党仁弘却私设关卡,额外征收‘平安钱’、‘泊船费’、‘验货银’等杂税,中饱私囊。且其麾下兵卒常假借巡查之名,勒索过往商船,稍有不从,便扣留货物,诬为走私。林远山言,他的一船来自林邑的香料,便是因未向党魁心腹缴纳足额‘孝敬’,被扣月余,最后以‘夹带违禁’为由,罚没大半,血本无归!”
“其四,”马周眼中悲色更浓,“草菅人命,无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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