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是在晚上十点零三分开始砸下来的。
没有淅淅沥沥的前奏,就直接倾盆而来,像天被捅穿了窟窿。
张诚站在执法中队的值班室里,看着窗外路灯下白茫茫的雨幕,雨点砸在水泥地上溅起的水雾足有半人高。对讲机里传来队长的声音,嘶哑得像砂纸磨过铁皮:“所有人,防汛三级响应!上河堤!”
他抓起雨衣冲出去时,裤腿已经湿透了。雨水从雨衣领口灌进去,顺着脊梁往下淌,冰凉刺骨。巡逻车打开远光灯,光束在暴雨里劈开一条惨白的通道,能见度不足二十米。车轮碾过积水,激起的水墙拍在挡风玻璃上,雨刮器疯了似的左右摆动,刮出的视野刚清晰半秒,立刻又被新的雨水糊满。
潺河御锦二路河段。
张诚跳下车,脚下积水已经没过脚踝。河水涨得肉眼可见,浑浊的黄色水流裹挟着树枝、塑料袋、泡沫板,翻滚着向下游冲去。岸边临时拉起的警戒线在狂风里疯狂抖动,发出噼啪的声响。几个队员打着手电,沿着河堤来回巡查,光柱在雨夜里划出一道道仓皇的轨迹。
“张哥!”小李扯着嗓子喊,声音被风雨撕碎,“上游有座便桥被冲垮了!小心有东西下来!”
张诚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手电光朝河心扫去。河水比半小时前又涨了至少半米,水流速度至少每秒三米。这种流速,人掉下去,三秒钟就能冲出十米开外。
他沿着河岸往下游走,雨靴踩在湿滑的泥地里,每一步都要用力拔出来。手电光一遍遍扫过翻滚的水面,警惕着任何可能的人形轮廓。
这时候,他就看见了那个黑点。
在距离岸边约十五米的浊流中央,一个小小的时隐时现的黑点。起先他以为是浮木或者垃圾袋,但手电光定住它的第三秒,他看见了——一只苍白的手,从水面伸出来,五指张开,像是要抓住什么,又像是在做最后的告别。
“有人落水!”
张诚的吼声撕破雨幕。他一边朝对讲机喊坐标,一边狂奔向最近的一处缓坡。救生圈就在巡逻车后备箱,橘红色的,在暴雨里依然刺眼。他抱起救生圈冲回岸边时,黑点已经被冲出三十米开外。
“抓住!抓住它!”张诚用尽全力将救生圈抛出去。救生圈在空中划过一道湿重的弧线,“噗通”落在黑点前方约两米的位置。湍急的水流瞬间将救生圈卷向黑点,两者之间的距离在迅速缩短——三米、两米、一米……
黑点沉下去了。
张诚的心脏骤然收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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