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井沉了星子。
它在心里替他记账:十九粒,离他最近;
十五粒,次之;十二粒,再次……
而陆仁的视线,已穿过众人,落在炉盖上的那粒“折骨丹”——丹衣赤红,表面浮着细小雷纹,像把一场天劫封进米粒。
他忽然想起赤霄营赵三那袋焦糊的药香,想起林珑胸口被鲸须穿出的暗银血花,想起自己指缝里至今未洗净的铁锈味。
“丹药多的人……”
他在心里低语,像对死去的林珑说,也像对即将死去的人说,“不该活。”
晨风掠过,吹起他旧青衫一角,露出左袖内那枚银针——针腔里,银鱼已翻成赤色,绿鳞信在舌尖吐信,发出极轻的“嘶嘶”。
那是催命声,也是倒计时。
陆仁垂眸,指尖在铜环上叩完最后一圈——
五圈。
“不留痕。”
他抬眼,望向东方天缝,金轮已完全跃出,缺口处却悬着一滴未落的金色潮珠——
像一粒被谁遗落的“止水”,也像一颗尚未爆开的“折骨”。
夜色像被海水反复漂洗的墨,浓得发灰,却仍旧透不出半点星子。
拾英社的临时营地就扎在朝曦湾背风处,十几座青皮小帐围成半月,帐顶压着鲸骨条,以防夜潮卷来的湿风把帆布掀走。商谈散后,人声像退潮一样一层层低下去,只剩守夜的那盏青竹风灯还在晃,灯焰被风拉得细长,像一根随时会断的琴弦。
陆仁最后一个离开长鲸骨案。
他先回自己的偏角小帐,把鲛皮袋放在膝上,屈指在铜环轻叩——“啾。”
血鸦第三十六羽睁开一条缝,红眸里映出灯焰,像一粒火星落进井底。
“去吧,别惊帆。”
袖口一抖,一缕黑烟贴着地面滑出去,烟里裹着极细的绿鳞光,像一条夜行的蛇,无声地游向正北那座绣“炉”字纹的小帐——那里头,正睡着拥有十九粒“折骨丹”的炉主。
黑烟在帐脚停了一瞬,旋即化形:鸦羽收拢,瞳仁却亮得发邪。它侧耳,帐内呼噜沉重而匀,像有人在梦里数丹药。血鸦偏头,喙尖朝后,对黑暗里的主人轻轻一点——
“嗒。”
倒数开始。
陆仁没急着动。
他先解开鲛皮袋,取出白天那粒被绿鳞与黑莲同时纹过的“止水丹”,放在舌下含住——苦极,却能压住半混沌漩涡的跳动,让呼吸冷成一条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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