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无忆渊裂缝中爬出来时,解离的第一个动作是眯起眼睛。
不是怕光——渊外的天空和她进去时一样,是那种永无止境的、铅灰色的阴沉,像一块浸透了脏水的抹布,低低地压在天穹上。
她是被气味熏的。
风从北方吹来,带着一股混杂的、令人作呕的味道:腐烂的草木、烧焦的皮肉、排泄物的腥臊,还有一种……甜腻得过分的、像是熟透的水果开始腐败的甜腥气。那是瘟疫特有的气味,她在黑风山闻过,在药王谷闻过,但现在这气味浓烈了十倍、百倍,像整个大地都在化脓。
她站起身,拍掉黑衣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环顾四周。
脚下是她进入无忆渊时的那片黑色冻土,但三个月过去,冻土表面爬满了暗绿色的、苔藓状的菌斑。菌斑边缘还在缓慢蠕动,像活物般向四周扩散,所过之处,连岩石都发出被腐蚀的滋滋轻响。
远处,原本应该是一片茂密针叶林的地方,现在只剩下一片焦黑的树桩。几具已经膨胀变形的尸体挂在残存的枝桠上,乌鸦站在尸体上啄食,发出满足的嘎嘎声。更远的地平线上,有烟柱升起,不止一处,是十几处、几十处,像大地的伤口在冒烟。
解离站在原地,看了很久。
然后她抬起手,按在自己的左胸口。
那里,心脏在平稳地跳动。一下,两下,三下。
她没有感到愤怒,没有感到悲伤,甚至没有感到愧疚——那些情绪在无忆渊的坟场里,已经被消耗、沉淀、淬炼成了某种更冰冷、更坚硬的东西。
她只是觉得,有点累。
“主将?”
一个迟疑的、带着颤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解离转身。
看见一个穿着破烂皮甲、满脸污垢的年轻人,正躲在一块巨石后面,只露出半张脸和一双惊恐的眼睛。年轻人手里握着一柄卷刃的柴刀,刀身上沾着暗绿色的粘液。
解离认出了那身皮甲——是烬字营最外围斥候的制式装备,三百年前就停产了。这个人要么是老兵的后代,要么是捡了遗物。
“你是谁?”她问,声音有些嘶哑——太久没说话,嗓子像生了锈。
年轻人浑身一抖,柴刀差点脱手。他盯着解离的脸看了好几息,突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额头抵在布满菌斑的地面上:
“玄、玄将军!真的是您!我爹……我爹说您一定会回来的!他说等您回来了,就有救了!”
解离走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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