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连心里一紧。他想起了爷爷常说的蒲圻,想起了赵家。当年王家是被人斗的,现在,要去斗别人?
“我就不去了。”他说,“家里有事。”
“王师傅,你这思想不行啊。”陈小狗摇头,“现在是新时代了,得跟过去决裂。你们王家在店子上,得表明立场。”
“我表明立场,”世连说,“我就是个劝学员,靠教书吃饭。别的,不懂。”
陈小狗悻悻地走了。
夜里,王义正把全家叫到一起。
“外头的事,”他说,“咱们不掺和。斗来斗去,最后倒霉的都是老百姓。咱们就干咱们的活,砌咱们的墙。天塌下来,有手艺顶着。”
“可要是他们硬逼咱们站队呢?”世贵问。
“那就装傻。”王义正说,“就说咱们是手艺人,只会砌墙,不懂政治。谁都不得罪。”
“可这能行么?”
“不行也得行。”王义正看着儿子们,“记住,咱们王家能有今天,不容易。别为了一时意气,把家业毁了。”
民国元年(1912年)二月,宣统皇帝退位了。
消息传来时,王家正在给世香盖新房。世香今年二十四了,要说亲。姑娘是九队张家的远房亲戚,姓李,十八岁,家在邻村。彩礼要了三十两,王家拿得出。
新房盖在王家老宅旁边,也是三间,青砖瓦房,比老宅还气派。上梁那天,放了挂鞭炮。来贺喜的人,表情都有些复杂——外头在改朝换代,这儿在盖房娶亲,像两个世界。
“世香啊,”张家族长——现在是“前清遗老”了,拄着拐杖来看新房,“你这房子盖得好。不管谁坐天下,老百姓总得有个窝。”
“是,族长。”
“往后……往后少来往。”张家族长压低声音,“我家现在是黑五类,别连累你们。”
“族长说哪的话。”世香说,“您是长辈,该孝敬还得孝敬。”
张家族长拍拍他的肩,眼圈红了。
新房盖好,亲事办了。新媳妇过门,人勤快,嘴甜,秀英喜欢。王家又多了一口人。
可这喜气,被外头的乱象冲淡了。
民国是成立了,可税没少,反而多了。名目多了——民国税、革命捐、自治费。世贵的杂货铺,一个月得多交三两银子。世富的木匠铺,也加了捐。
“这民国,”世贵在饭桌上抱怨,“跟大清有啥区别?就是换了个名头,照样收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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