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右手有毛病。
他忽然想起三天前在政事堂外偷听到的一句闲谈——工部员外郎抱怨说周侍郎批公文总拖沓,问他为啥,答曰:“周大人右手筋脉受损,握笔吃力,只能练左手。”
当时他听了也就一乐,现在回想起来,味儿不对了。
一个右手受伤的人,写字本该歪歪扭扭,可这封密信的字迹工整得过分,尤其是“断”字那一竖,笔力沉实,毫无滞涩。真伤得重,哪来这等控制力?
唯一的解释是:他在装。
装病,是为了掩饰真实书写习惯;装左书,是为了混淆笔迹特征。这一套操作下来,既显得清廉勤政,又能暗中操控军情流转,顺便把锅甩给陈家“拥兵自重”。
高啊。
陈无咎缓缓合拢手掌,把残页攥成一团。
他不是没怀疑过赵元礼,也不是没想过司徒府背后有人撑腰。但真正能把消息掐在军报送抵枢密院前三日就泄露出去的,必须是能第一时间看到原件的人。
而周崇礼,正好轮值当月军情汇总。
也就是说,蛮族集结的情报,是他第一个看见的。然后他不动声色地抄一份,换种字体,通过隐线送出去,再在朝堂上唱几句“节流”高调,完美把自己摘干净。
“表面骂我纨绔败家,背地里给我爷爷挖坟。”他心里冷冷道,“你还真是个体贴的同僚。”
他指尖掐进掌心,留下四道白印。
但这会儿不能动。不是怕,是时机未到。
周崇礼背后站着谁,还不清楚。贸然揭发,万一牵出太子或者更大的局,他这点底牌还不够塞牙缝。更何况,他现在还跪着,浑身是伤,连站都站不稳,谁信一个被家法抽了三十鞭的纨绔子弟能看破朝廷机要?
得等。
等下一个猎物主动上门。
他慢慢松开手,将那团纸屑悄悄塞进嘴里,嚼了几下咽下去。味道苦得很,像吃了半张旧账本。
然后他重新挺直腰背,头低垂,姿态恭顺得像个认错到底的废物少爷。
可眼底那点光,已经冷得能割肉。
他开始回忆这几日所有和周崇礼有关的细节——
他说话时嘴角会不会先抽一下?
走路是不是左肩略低?
指甲缝里有没有沾过黄蜡?(老管家递信那天,袖口就有这玩意儿,像是从封蜡上蹭下来的)
一条条信息在他脑子里过筛子,不像查案,倒像在组装一把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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