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灌进来,让他昏沉的大脑清醒了几分。
他想起了那天在香港殡仪馆,陈山给那位叫“鬼叔”的老人鞠躬的场景。一个在1942年的水牢里被拔光了指甲、却还要骗鬼子去乱坟岗挖死人骨头的账房先生。
如果不是这次任务,谁会知道那个整天打算盘的小老头,曾经背负着那么沉重的秘密活了一辈子?
“身在黑暗,心向光明。”
李卫民喃喃自语。
他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远了。不仅仅是这次航母归来,也不仅仅是鬼叔。
作为部队的一名老干事,他见过太多这样的人了。
他想起了二十年前,在戈壁滩上,那个戴着厚底眼镜、因为核辐射而大把掉头发的老专家。为了搞出原子弹,那人隐姓埋名十七年,连给老母亲写信都不能提自己在哪里。直到那朵蘑菇云升起,他才敢在一个深夜,对着北京的方向痛哭失声。
他想起了更久远的三十年代,上海滩的十里洋场。那些穿着旗袍、西装,游走在刀尖上的地下党人。他们每天都在演戏,对家人演,对爱人演,把所有的恐惧和信仰都嚼碎了咽进肚子里。
哪怕是死了,也只能顶着“汉奸”、“叛徒”或者“流氓”的骂名,连一块干净的墓碑都没有。
李卫民感觉眼眶有些发热。
这个国家,这个民族,之所以历经五千年而不倒,不是因为有多少帝王将相,而是因为有无数个像陈山、像鬼叔、像戈壁滩上的无名者一样的人。
他们不需要名字。
因为这脚下的每一寸土地,都是他们的名字。
李卫民重新坐回书桌前。此时此刻,一种强烈的冲动在他胸腔里左冲右突,像是一团火,要把他的喉咙烧穿。
笔尖划过纸面,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春蚕在咀嚼桑叶,又像是战靴踏过雪原。
“在茫茫的人海里,我是哪一个?”
李卫民写下了第一句。
是啊,我是谁?我是那个穿着便衣、在香港街头被误认为是古惑仔的情报员?还是那个穿着破棉袄、在西北基地吃沙子的技术员?
没人知道。
“在奔腾的浪花里,我是哪一朵?”
这次带回来的“瓦良格”号,未来会变成巨舰,会劈波斩浪。那时候,甲板上的水兵会接受检阅,舰载机飞行员会成为英雄。而我们这些把它弄回来的人,早就散落在人海里了。
“在征服宇宙的大军里,那默默奉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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