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小姐,而实际上,她还真就是那么个曾出身于高门大户的世家小姐。
有关她出身的这一点,从前尚年幼时的我是不大信的——毕竟,这世上怎么会有连针线都拿不起来、补个衣服都能将那衣裳缝成个“蜈蚣过境”的世家小姐?
——我印象里的小姐们,大多是些娴静而知书达理的,她们或许不会像绣娘一般,有着一手令人惊艳称奇的女红,却也决计不至于像师父这样,能将那袜子上的一个洞,“鬼斧神工”一样的补成两个。
我对师父绣工很烂的印象,起源于她在我那件磨漏了的衣裳上缝出了四五条歪歪扭扭又丑兮兮的蜈蚣,加深于她将自己那破了一个洞的袜子补成了两个,最终却是定型于那年的一场大水。
我记得那大约发生在永靖二十七年的一个夏日——五月还是六月便记不清了,我只记得当时山门里已满树都是恼人的鸣蝉。
那年春末夏初的时候,我们所处的那个地方落了场百年都难得一见的大雨,湖中的水涨满了,江河里的浪也翻涌得比往年要更加嚣张。
起初在那大雨将落下不久的时候,附近州县里的农人们还很是欢欣,因为那年的春日天干得格外厉害,老天爷若再不肯给大家降下一场够大的雨来,那日头指不定就要烤死了满田的稻子。
孰料,那样纯粹而满怀感念的欢欣很快便再持续不下去了——紧随着那场百年不遇的大雨而来的,是一场连绵了近乎两个月的、望也望不见尽头的小雨。
稻田里刚鲜活过来的稻子,眨眼便在那无止休的淫|雨的浸泡下烂了根子;人家里晾不干的被褥,也被那水汽沤出了大把大把青黑的霉。
那雨在下到第二个月时,各地的知县知州们就已催促着工匠们着手加固了河堤,哪想不等他们捱过了端午,那池湖里的水便已然满得是不能再满。
后来,在那雨未结束的、五月中的某一日,终于有一股子江水率先冲破了堤坝,随后就有无数的河流跟着漫上了岸口。
那大水似乎不是一夜便生起来。
可那堤岸又确乎是被那水冲撞着毁于一旦。
失了束缚的水流撒野一样吞没了农田,又嚼烂了田边立着的一幢幢房屋——许多没来得及逃跑的人们都被那水给卷走了,更多早早便猜料到会有这么一早的乡亲们人虽还在,却再也寻不见了那留存了他们家中不知多少回忆的故地。
唯一令人值得庆幸的是那年的水势虽来得甚为凶猛,去的却也如同它来时的那般行色匆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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