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的大病房。她的“床位”在最里面靠墙的位置,旁边就是散发着浓重尿骚味的公共厕所。病房里人满为患,充斥着各种气味、**、孩子的哭闹和家属的喧哗。张王氏板着脸,一言不发地坐在床边的破凳子上,像一尊瘟神。
王桂芝虚弱地躺在硬板床上,身下垫着的,是从家里带来的、又硬又糙的草席。旁边的襁褓里,那个瘦小的女婴安静地睡着,偶尔发出几声细微的、猫叫般的哼唧。王桂芝侧过头,看着那个小小的、皱巴巴的、眉眼依稀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脸,心里没有半分初为人母(第二次)的喜悦,只有无边无际的冰冷和麻木。
她想起家里米缸快要见底的玉米面,想起炕上瘫着的丈夫和欠着的药费,想起大女儿招娣瘦得皮包骨的样子,想起婆婆那双刻薄怨毒的眼睛,想起外面那间漏雨又漏风的破房子……这个孩子的到来,没有带来希望,只带来了更深、更沉的、几乎要将她压垮的负担。
眼泪,又无声地流了下来,滚进粗糙的枕头里,消失不见。
傍晚,张铁柱拄着一根木棍,一瘸一拐地来了。他脸色比早上更差,腰似乎更疼了,每走一步都龇牙咧嘴。他走到床边,看了一眼襁褓里的婴儿,眼神复杂,有初为人父的微弱欣喜,但更多的是浓得化不开的愁苦和茫然。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只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在嘈杂的病房里,轻得几乎听不见。
“你……好好养着。”他干巴巴地对王桂芝说了一句,然后转向母亲,“妈,家里……”
“家里一粒米都没了!”张王氏猛地打断他,声音因为压抑的愤怒而微微发抖,“招娣饿得直哭!你欠卫生所的药钱,人家又来催了!现在又多一张嘴!你说怎么办?啊?!”
张铁柱低下头,看着自己那双沾满泥泞、布满了老茧和伤口、此刻却连站稳都费力的手,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病房里其他床位的家属和病人,都朝这边投来或好奇、或同情、或麻木的目光。但没有人说话,仿佛这样的场景,在这家医院,在这个年代,早已司空见惯。
就在这时,病房门口出现了一个女人的身影。四十多岁,穿着虽然普通但干净整齐的灰色确良衬衫,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手里提着一个网兜,里面装着几个苹果和两包红糖。是王桂芝的一个远房表姐,嫁到了邻县,平时走动不多,不知怎么听说了消息,赶了过来。
“桂芝!”表姐走进来,看到王桂芝惨白的脸和床边愁云惨淡的母子俩,脸上露出同情,将网兜放在床头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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