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道原是宫中尚仪,皇后薨后,才在此出家。”
两人沉默片刻,香炉中的香灰轻轻落下。
“娘娘此次回国,不只是为了上香吧?”静玄忽然问。
毛草灵并不意外:“道长慧眼。我确有一事不明,想请教。”
“可是关于‘镜’与‘史’?”
“正是。”毛草灵斟酌着词句,“我在乞儿国推行新政,兴商利农,开女子学堂,禁溺婴陋习。史官将这些记入史册,百姓为我立生祠。但夜深人静时,我常问自己:我所做的一切,是真的为了苍生,还是为了在史册上留名?这面镜子,照出的究竟是本心,还是欲望?”
静玄没有立即回答。她起身走到窗边,推开木窗,春风夹着玉兰花香涌入殿内。
“娘娘可知道观后院那口古井?”她问。
“来时见过。”
“那井已有三百年历史,井水清澈甘甜,从未枯竭。”静玄说,“但有趣的是,井水的深浅,会随着季节变化。春时浅,秋时深。观中小道士曾问:井到底有多深?贫道答:你看井时,井也在看你。你看到的深浅,既是井的深浅,也是你目光的深浅。”
毛草灵若有所思。
“镜与史,亦是如此。”静玄转身,目光澄明,“史册记下的,是行迹;镜子照出的,是容颜。但行迹可伪饰,容颜可修饰。唯有在无人注视时依然坚持的行,在独处时不敢直视的容,才是本心。”
“道长是说,不必在意史册如何记载?”
“非也。”静玄摇头,“史册重要,因为它关乎后世如何看待这个时代。但比史册更重要的是,你如何面对那些永远不会被记载的时刻——无人知晓的善举,无人看见的挣扎,无人理解的孤独。”
她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小的铜镜,递给毛草灵:“这是皇后遗物。她曾说,这面镜子照过太多宫闱女子的容颜,有的成了史册中的贤后,有的成了祸水红颜。但镜子从不评判,它只是如实映照。”
毛草灵接过铜镜。镜面已有些模糊,边缘有细微的裂痕,但依然能清晰照出她的面容——四十七岁,眼角有了细纹,鬓间偶见白发,但眼神比二十年前更加沉静。
“皇后还说过一句话。”静玄轻声说,“女子在史册中,往往只有寥寥数笔:某氏,某女,嫁与某人,生于某年,卒于某年。若有幸,加一句‘贤淑’或‘善妒’。但每个女子的一生,都是一部无字的史书,写在晨起的梳妆镜里,写在深夜的叹息中,写在无人看见的泪与笑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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