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是从谷底冲上来的,带着一股蛮荒的野性,卷着断草、沙砾与碎石子,劈头盖脸地砸向银灰色的塔筒。
那风不像寻常的山风,它从鹰嘴崖下那道被称为“地肺口”的深壑里炸出来,裹挟着千年沉积的湿腐气息和剥落的岩屑,形成浑浊的土黄色气柱,直冲百米高空。
百米高的钢壁上,“哐、哐”的闷响一声连着一声,从下往上蔓延,像是整座山在沉闷地捶打着自己的胸口。
悬在高空的SCC6500型履带吊主臂也在风里打着颤,臂端那截八十七吨重的塔筒,此刻如同一个喝醉的巨人,在混乱的气流涡旋中摇摇摆摆,始终无法落准。
上下两截塔筒的接口处,六十四颗碗口粗的螺栓孔明明只差几指宽,却像隔着天堑,在风中错位、颤抖,整整偏移了三排。
操作舱悬在四十米高空,那个三平米的玻璃房子里,操作手老王的后背早已湿透,死死贴在椅背上。
他干吊装二十七年,经历过渤海湾的台风、青藏高原的暴雪,但今天这风邪性——它不是持续从一个方向来,而是在谷底与崖壁间撞击回旋,形成无数混乱的涡流。
风速仪指针在20到28米/秒间疯狂跳动,远超安全上限。他双手紧攥着冰凉的操控杆,大拇指按在微动开关上,每一次按压只敢让塔筒移动五厘米。
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额头上渗出的汗水滚进眼角,刺得他猛地一眨眼,却不敢抬手去擦。
对讲机里电流的嘶嘶声、呼啸的风声、还有年轻人压不住的惊慌喘息混在一起,刺得耳膜生疼。
“都给我稳住!乱什么!”
陈阳的吼声从对讲机里炸开,像一记重锤,砸散了弥漫的慌乱。
他早就把沾满泥灰的橙色工装外套甩在了乱石堆上,只穿着一件被汗渍和油污浸染成深灰色的背心,深一脚浅一脚地冲向塔筒正下方。
鹰嘴崖的施工平台是硬生生从山壁上凿出来的,表面碎石下还是嶙峋的岩棱。尖锐的石子硌着薄薄的鞋底,每一步都像踩在刀棱上,他却浑然不觉,全部心神都系在那悬空的庞然大物上。
仰起头,百米塔筒投下的阴影将他整个人吞没,山风几乎要把他粗粝的喊声撕碎:“东头牵引!收半米!慢!给我一公分一公分地挪!”
另一侧,八个年轻后生正在和一根粗粝的钢绳搏斗。那是辅助牵引绳,本该用卷扬机,但平台太小,大型设备上不来,只能靠人力手动绞盘。
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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