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山大捷的消息,是随着第一场秋雨,一同飘进金陵城的。
初时,这消息只在市井的茶楼酒肆间流传,被说书先生添油加醋,演绎成一出神乎其神的话本。百姓们听得眉飞色舞,说那俞龙戚虎,乃是天神下凡,撒豆成兵,一阵风便将横行东海的倭寇吹得人仰马翻;又说那江湖上来的奇人异士,能踏浪而行,口喷烈火,将倭寇的铁甲战船当成纸糊的一般,捅了个稀巴烂。一时间,秦淮河畔,酒价都贵了几分,人人都在为这数十年未有之大捷,浮一大白。
然而,这股子喜气,到了那巍峨的皇城根下,便被秋雨浇得冰冷,半点也透不进朱红的宫墙之内。
自严嵩倒台,小阁老严世藩血洒东海,朝堂之上,那张原本属于内阁首辅的座椅,虽有人坐,却形同虚设。真正的权力,早已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地渗透到了另一个地方——东厂。
东厂提督,汪直。
这位圣上跟前最得宠信的内官,如今已是当朝不折不扣的隐相。他手中的权柄,甚至比当年严嵩最盛之时,犹有过之。他不像严嵩那般贪墨,也不似陆炳那般跋扈。他总是笑吟吟的,对谁都客客气气,怀里抱着一只雪白的波斯猫,仿佛一个不问世事的富贵闲人。可金陵城里,上至王公大臣,下至贩夫走卒,只要一提起“汪督公”这三个字,便会不由自主地打个寒颤。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那张和煦的笑脸背后,是一双能看透人心的毒眼;那只轻抚着猫儿的手,随时可以签下一道催命的帖子,让任何一个挡了他路的人,在第二天的清晨,便再也见不到金陵的太阳。
舟山大捷的奏报,在送到兵部之前,先一步,放在了汪直的书案上。
他只扫了一眼,便将那份足以让俞大猷、戚继光名垂青史的捷报,随手丢进了身旁的炭盆里。火苗“呼”地一下窜起,将那些浴血奋战的功绩,烧成了几缕无足轻重的青烟。
“俞大猷、戚继光……都是我大明的忠臣良将。”汪直对着怀中的波斯猫,柔声说道,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此番大捷,荡平倭寇主力,皆赖圣上天威,祖宗庇佑。至于那些江湖草莽,不过是恰逢其会,拾人牙慧罢了。若论首功,当属那为国捐躯的严世藩。他以身饲虎,为朝廷换来这犁庭扫穴之机,虽有通倭之嫌,其心可悯,其志可嘉。咱家,当为他在圣上面前,多多美言几句才是。”
他这番话,说得轻描淡写,却已为这场震动天下的大捷,定下了调子。功劳,是皇上的。死人,是可以利用的。而那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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